「000726」俞敏洪的体面，新东方的代价

本刊记者/陈惟杉

最近，俞敏洪频频呈现在抖音直播间。在11月7日的一场直播中，俞敏洪称自己将会和几百位教师一同，直播带货，出售农产品。作为被“双减”方针重创的教培职业龙头，新东方的行为备受争议。

就在俞敏洪宣告直播带货方案时，新东方股价徜徉在2美元左右，这是自2006年新东方在纽交所上市以来不曾有过的低点。哪怕在2012年遭受浑水进犯，新东方股价也仅跌至9美元多。在2019年出书的《我曾走在溃散的边际》中，俞敏洪将那次做空称为“一次严重的冲击”。其时，他依托马云、柳传志、郭广昌等一众企业家朋友购入新东方股票稳住股价。

6月13日，湖北武汉一处新东方英语校区内，一位老人在等候自家孩子下课。图/视觉我国

这一次，面对转型引发的争议，不少人在替新东方仗义执言，俞敏洪在11月14日的直播中表达了感谢，他以为所引发的争议是“非常好心的提示”，但仍然关于新东方“从一个挣快钱的职业跳到另一个挣快钱的职业”有一点点不太赞同。

“其实商业模式不存在快钱和不快钱，教育范畴做起来也挺困难的，许多教育公司本来都是赔钱的。”在完结世人眼中“面子”的离场后，俞敏洪对教培职业留下这一句分辩。

“面子”背面的高额价值

相关于教培职业不曾连续的“爆雷”“跑路”，新东方的离场的确算得上“面子”。

11月4日，俞敏洪在朋友圈转发《当一辆赤色货车，驶向远方》时写道：教培年代完毕，新东方把簇新的课桌椅捐赠给了村庄小学，现已捐赠近8万套。11月15日，新东方发布公告称，方案于2021年末前，全国一切学习中心不再向幼儿园至九年级学生供给学科类相关训练服务，即K9学科类训练服务。当然，新东方离场仅以这则公告为标志，但绝不始于它。

一些仍在新东方任职的教师已在被裁人的边际折磨数月。“每月底薪1400元，授课不到20次，意味课酬非常菲薄，却还被要求一周5天坐班。”有新东方教师告知《我国新闻周刊》，她地点的校区为削减裁人补助开销，正在“变相裁人”，期望教师自动离任。其实，每月不到20次的授课数量已属不少，一些教师每月只能参加2~3节录播课。

10月，新东便利已进行内部结构调整，先是在集团层面撤销泡泡少儿、优能中学等首要面向K9事务的事业部，新建立青少部只面向非学科训练、学科类非训练事务。随后新东方在线亦公告估计于11月底前停止K9事务，旗下主营K12事务的东方优播于9月初便首先离场。

K9学科类训练事务的命运自“双减”方针出台后现已确认，仅仅9月初的“营转非”细则加快了新东方等教培组织的离场进程。9月3日，教育部办公厅等三部分发文，要求到2021年年末前，责任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训练组织须一致登记为非营利性组织。

“方针制止K9学科类训练组织上市，关于新东方、好未来这样的上市公司，有必要将其期限剥离。”资深教培职业人士施建荣告知《我国新闻周刊》，许多线下校区只需三个方向可选：一是在剥离后“营转非”，二是直接撤店关门，三是调整事务方向。

现在的悬念是，停止K9学科类训练事务后，新东方会将多少线下校区、教学点“营转非”？

一位教培职业人士向《我国新闻周刊》解说说，像新东方这种全国连锁品牌，在每座城市，乃至每个区都会独自建立公司。比方在某座城市有10个校区，或许每个校区都是独立法人单位，办学主体其实详细到校区，乃至办学点。“推动‘营转非’时新东方无法作为一个全体完结转化，而是会针对详细的办学主体”。

到5月31日，新东方在全国共有122所校园，1547所学习中心。明显，想要完结“营转非”工作量巨大。但据俞敏洪介绍，新东方需求退租近1500个教学点。这被解读为新东方大部分K9学科类训练事务已无意“营转非”。

“这项事务只能以非营利方法存续，以现在对预收款、辅导价、教师工资等方面监管，意味它作为一个事务品类存在的根底现已不在。”有教培组织K9事务从业者向《我国新闻周刊》解说说，比方设定辅导价，从现在一些区域现已呈现的意向来看，“辅导价几乎低得可怕，根本在每课时数十元的水平”。

11月16日，北京市发改委在官发布《责任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训练收费办理方法》的征求定见稿，虽然没有发布辅导价，但称将以10-35人的班型为组织核算辅导价格，不同班型、线上课与线下课，都以此为根底别离乘以比价系数进行核算确认，该辅导价一经确认，组织上浮不得超越10％，下浮不限。

前述K9事务从业者表明，教培组织本来占有适当比重的一些本钱也会被压减，“比方长期以来教培组织的营销费用会占有本钱的10％~15％，可是现在要求不能超越3％，营销是获客的根底，压减这项开销意味事务建立的前提条件现已不存在”。

施建荣以为，新东方大范围进行“营转非”明显没有必要，所以爽性将这块事务决断砍掉，“这是一个挺正确的挑选”。

在专心于教育职业研讨及投融资服务的多鲸本钱创始人姚玉飞看来，新东方必定仍会在必定范围内进行“营转非”，只不过会在适当程度上压减线下教学点。他告知《我国新闻周刊》，从一些城市推动“营转非”的成果来看，K9学科类训练事务会被压减多半以上。

“北京‘营转非’没有完结，不过从现在进展来看，压减六七成应该不成问题。”北京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马学雷也告知《我国新闻周刊》。

而压减线下教学点关于新东方这样全国布局的龙头来讲，意味着支付极大的淹没本钱。“新东方挨近1500个教学点要退租，光是装饰新东方就花了六七十亿元，接下来，这些教学点要悉数退租，还有违约金、押金，再加上学生膏火得退，职工教师离任费用得退，真的是巨大、巨大的一笔钱。”11月7日，俞敏洪在直播中泄漏。

而在业界人士看来，支付高额价值“面子”离场，为新东方转型留下了腾挪空间。

转型的或许

此前，K9学科类训练事务占有新东方经营收入的50％~60％，舍弃这部分事务无疑对其冲击严重。

“即使是新东方保存的部分线下教学点，绝大部分也不会通过‘营转非’进入K9学科训练事务，未来的方向无非两种或许：一是转型做非学科类项目，二是现在高中阶段学科类训练暂时还可以存续，可是潜在危险极大，实际一点便是并没有永久的生意，只能在一项生意尚可存续时获取其最大价值。”施建荣剖析说。

“虽然从方针视点看，K12学科训练都不被鼓舞，但现在高中阶段是为数不多可以进行的事务。”姚玉飞也以为，新东方会保存部分高中事务，“高中算是一个含糊地段，并不归于责任教育阶段，可是高中生又是未成年人，监管标准可大可小。”

但“双减”方针已对高中学科类训练有所指向，提出不再批阅新的面向一般高中学生的学科类校外训练组织。“面向一般高中学生的学科类训练组织的办理，参照原定见有关规则履行”。

马学雷泄漏，组织不应在高中阶段事务“心存侥幸”，北京对其监管已对标K9事务。从头东方在线旗下东方优播的动作来看，也现已是砍掉悉数K12事务。

2019年12月11日，俞敏洪到会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在北京举行的托福我国年会。图/视觉我国

比较于高中事务，新东方暂时的“避风港”或许仍是大学生事务。俞敏洪在“双减”后初次揭露露脸，便是站台大学生事务的品牌晋级发布会。“对新东方而言，这不是转型，而是据守和回归”。

当然，面对或许超越五成的营收缺口，转型势在必行。在新东方大举撤点赢得“面子”的赞誉时，业界其实也有疑问，更多保存线下校区，将K9事务“营转非”是否更有利于留住生源，更好地进行转型。

“转型也分层次，外界常说的转型或许单指校区层面转型，也便是保存校区，可是事务产生改变。而关于新东方集团层面的转型而言，或许就意味着大规模撤掉原有线下校区。由于这些校区，不管装饰仍是硬件，都是为学科训练设置。”前述K9事务从业者解说说。

他进一步解说说，K9学科类训练与素质教育、职业教育等抢手转型赛道的逻辑并不相同，直接体现在线下校区选址上。“不同事务依托的场景并不相同，比方职业教育虽然说在校区硬件上与K9、K12学科类训练比较挨近，可是K9、K12事务在选址上倾向商场、校园、社区，而更多面向成人的职业教育就需求选址在商务区”。

依据现有学员与校区进行转型，的确是不少中小组织的着眼点。有组织便使用线下教学点的地理位置优势，跨界进入餐饮职业，如学大教育此前便试水咖啡范畴，在本年新建立的新事务事业部下设咖啡餐饮中心。

施建荣也以为，“对新东方来讲，需求短平快断臂求生，砍掉一些纯本钱投入型事务，然后从头布局新事务，就像两个月前谁能猜到新东方会去卖农产品？”

除掉这样招引流量的转型方向，新东方其实现已在教育工业进行撒式出资布局。比方就在“双减”方针落地前，新东方火速出资了供给科学、少儿编程等训练服务的火星人沙龙，10月底，火星人沙龙又获得新东方数千万元的B轮融资。

有挨近新东方的人士告知《我国新闻周刊》，新东方在“双减”方针发布前现已在素质教育范畴出资了许多公司，包含美术、编程等各类细分范畴，新东方在转型时第一步或许会与这些公司进行内容协作。“比方出资火星人沙龙便是以出资外加内容协作的方法进行协同，这会在适当程度上补偿新东方在素质教育范畴短少课程研制的短板”。

素质教育与职业教育被视为转型的两条重要赛道。据艾瑞咨询计算，2020年以素质教育为主的我国低幼在线教育商场规模达632亿元，近三年年均复合增长率达102％。

“新东方出资方向比较多元化，在许多范畴里必定会有可以成功的。”施建荣以为，当对一些范畴并不了解时，从零开端招兵买马进入必定是一件高危险的工作，还不如找一些或许现已有潜力的企业进行出资。

当然，新东方切入此前并不拿手的素质教育、职业教育赛道难度犹在，在新东方的历史上，其也遭受过相似的失利。上市之前，新东方早在90年代便进入职业教育范畴，其间电脑训练仍是由前期重要的合伙人之一王强牵头。其时新东方已向职业教育范畴出资2000多万元，而且有所起色，但这项每年要亏本一两千万的事务终究仍是在上市前被剥离。

在反思当年进入职业教育范畴失利的原因时，俞敏洪曾总结说，一个失利的原因是客户群难以搬迁。一个企业展开一项新事务，需求满意两个条件：一是要跟原有事务有亲近的上下游工业链联系，这样就可以相互支持；二是原有事务可以资源复用，比方方针人群可以复用。“假如咱们还想进入职业教育范畴的话，或许仅有的途径便是出资和吞并重组了”。

但施建荣以为，新东方转型要做的并不是依托原有学员，更或许是凭借过往口碑，从头招募生源。“究竟‘面子’离场堆集下了优质的口碑资源”。

当然，无论是素质教育仍是职业教育，其天花板的高度都远不及K9、K12赛道。姚玉飞慨叹，K9事务的赢利的确比较高，因而新东方等头部组织的体量必然会面对难以补偿的丢失。可是在转型时能否找到下一个高赢利增长点，似乎是包含新东方在内的教培组织面对的悖论。

被本钱反噬

外界之所以以为素质教育的天花板难比K9、K12，一个重要原因是其不归于“刚需”。

不过在施建荣看来，所谓刚需其实是动态的。“比方从前体育训练不是刚需，可是若将体育放到中考查核范围内，相关训练就会具有刚需特点。因而现在政府也在加强对这类非学科类训练组织的审阅，而这正是未来加强监管的序幕”。

依据“双减”方针要求，对非学科类训练组织，各地要区分体育、文化艺术、科技等类别，清晰主管部分，分类拟定标准、严峻批阅。如浙江省科学技术厅公布的《科技类训练组织准入要求》便要求，编程、机器人等非学科训练除办学场所不小于300平方米，训练完毕时刻相同不得晚于晚上8点30分。

相应

江苏南京一家教培组织内展现的新东方大事记。图/IC

政府不期望训练组织再次通过方针盈利套取高额赢利，这似乎是教培职业转型所面对的悖论。施建荣以为，在当下的教育工业，一项训练服务假如有商场需求，意味着其可以容易获取赢利，那么本钱或许很快就会进入，而这很或许触发下一轮监管，使其成为像K9学科训练那样成为被针对的品类。“好做的范畴必定有方针危险，反之就很难赚到钱，由于这一轮监管的方针便是本钱”。

其实，本钱商场和教育的对接恰恰是从头东方开端，在新东方2006年上市之前，国内还没有本钱商场对教育范畴进行出资的先例。

俞敏洪曾表明，“依据职业常规，只需一个工业中有一家公司上市，后边必定会跟上数十家。那么关于本钱商场来说，它要做的是什么呢？已然新东方上市了，现已轮不到咱们来做了，那就去找后边这十家公司”。

公然，2010年，好未来上市。在前述教培职业人士的印象中，2010年前后正是我国教培组织第一轮赴美上市的密布期。“咱们称之为‘跑马圈地’年代，各家拼命布局线下校区，适当程度上源自上市后本钱商场关于扩张的驱动，许多高价值的城市在当年现已布局差不多了。特别是像新东方这样的头部企业，假如再往下沉商场布局，人力资源或许难以跟上，比方在上海可以找到适宜的办理层，包含教师、商场营销等各个岗位的人才，可是在四五线城市却很难找到”。

那一轮“跑马圈地”带给新东方的不仅仅教学点的全国布局。

“新东方从前的战略方向是只做纯英语开展事务，便是小学、中学、大学、出国英语训练，还有相关英语产品。假如一向坚持这个战略的话，新东方到今日应该是一个纯英语产品公司，在英语训练范畴中必定会做得比本来还凶猛。可是咱们也没有方法，由于不扩展新事务的话本身的事务量将会受限制，其他组织也会倒过来腐蚀咱们的首要领地。”俞敏洪在自述中坦言，假如没有竞赛对手的话，新东方必定不会做中小学全科事务。

当以数学训练发家的好未来调头开端做英语训练时，新东方感到要挟，由于方针客户都是同一集体。“咱们就意识到，假如咱们不把数学项目加进来的话，那么新东方的学生就会不断地到其他训练组织去学数学，也慢慢地会在那里学英语”。

本钱驱动下的竞赛，使新东方成为事务布局做得最全面、最完好的训练组织。

“其实新东方的操作仍是比较契合教育职业一般的规则，后边进入的那些完全是本钱驱动型的线上组织，路子更野”。有教培职业资深人士向记者慨叹，虽然俞敏洪自以为上市后新东方也走过弯路，可是真实牵动监管的仍是2018年以来线上组织的鼓起。

“咱们作为职业界人士都觉得产生了很大改变，本来许多很契合商场规则的课程定价全都变成白菜价。就像从前互联公司的常用玩法，先是用贱价抢占流量，其实现已超越原先线下组织扩张可以到达的量级，那么也正是由于这一轮真实是触发了本年严峻的监管办法。”

本钱的涌入其实曾在2018年触发过一轮监管。2018年8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标准校外训练组织开展的定见》，其间针对安全隐患、证照不全、超前训练、超支训练等杰出问题提出新要求，并要求不得一次收取超3个月费用。

“2018年开端要求组织获得办学许可证，业界恶作剧说，其时觉得自己由于有许可证而上白名单的人，现在才发现本来自己上的是枪决名单。”前述教培职业资深人士说。

而在2017年年末，俞敏洪曾在一场论坛的讲演中表达过关于监管“一刀切”的担忧，“期望未来能尽或许少一点”。他曾慨叹，组织卷钱跑路，这样的工作在本钱进入前不曾产生。

其实，在将新东方面向本钱商场时，俞敏洪几度犹疑，终究在2006年“抢跑”上市。新东方原定上市日期是2006年10月前后，可是当年7月，国家六部委联合出台文件规则，2006年9月8日后，一切要到美国上市的我国公司有必要通过六部委的联合签批。终究，新东方上市的日期是2006年9月7日。

新东方上市后，俞敏洪也曾担忧国内监管组织的反响。直到中关村管委会乐意出头为新东方上市庆功，俞敏洪才将之视为官方的认可。挖苦的是，魔盒在15年前由新东方翻开，终究一个职业几近被本钱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