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曹林華
編輯 | 林騰
風光瞭20年的周垂富不會想到,短短幾天時間,他和他的華訊投資轟然倒下。
2021年2月28日,深圳市龍崗公安分局發佈信息稱,龍崗警方近来突擊查處大連華訊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華訊投資),對147名嫌疑人以涉嫌詐騙和虛假廣告罪采纳強制办法,其间包含董事長周垂富在內的12名公司高管被拘捕。
投資受損人遍佈廣東、江西、湖南、福建、安徽等十幾個省,涉案金額高達27億元。
龍崗公安分局的通報稱,經很多調查取證作业,龍崗警方把握華訊投資涉嫌詐騙和虛假廣告违法的證據:公司對外聲稱“有85位專業研讨員,26位國傢頂尖剖析師,公司員工80%以上都具有高級技術職稱”,事實上,公司近500名員工中絕大部分不具務證券投資資詢執業資格,初高中學歷的更是不在少數。
華訊投資是誰?
界面新聞經過調查發現,華股財經隸屬華訊投資,建立於2000年11月,發起人兼總經理為陳操,周垂富後來成為董事長。陳操後來成為周垂富重要的协作夥伴。日後成為周垂富妻子的李妮,此時也在華訊投資任職。
除李妮外,跟周垂富同時期在華訊投資任職的至少還有三位高管,也是大贏傢的高管。
經過調查和資料比對,周垂富早年運營深圳大贏傢財富網(簡稱大贏傢),其商業形式即為以承諾帶領操作股票獲得高收益為誘餌,高價推銷炒股軟件。
界面新聞檢索中國裁判文書網,有多起大贏傢員工因詐騙被判刑的事例。但老板周垂富始終都能安全脫身。
受損人很多集合維權,引起社會關註後,周垂富便把大贏傢改名華股財經,繼續運營。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這場27億騙局背後的制造者,竟然通過改頭換面,在深圳風光瞭長達20年的時間。
被抓前幾天強調風險3月1日,界面新聞探訪華訊投資位於深圳福田區的辦公地——財富大廈的29層和26層。
辦公樓墻上的指示牌顯示,29層為華訊投資、大贏傢、深圳市華訊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三傢辦公地點,26層為華訊投資深圳分公司的辦公地點。界面新聞經過資料比對發現,這四傢公司高管底子為一套人馬運營。
財富物業的一名負責人告訴界面新聞,29層為周垂富持有的物業,共有1600多平米。26層為周垂富租借,“隻有幾百平米。”界面新聞調查,周垂富在財富大廈邻近的現代商務大廈也持有多套物業。
界面新聞看到,這四傢公司悉数被龍崗公安分局刑警大隊貼上封條,落款日期為2021年1月7日。
一名負責29層物業的人員告訴界面新聞,華訊投資的人是1月6日下午帶走的。“來瞭一百多個差人,隻抓瞭人,沒有帶走辦公物品。”
界面新聞查到的公開報道顯示,在被抓的前兩天——1月4日,周垂富仍然在談論投資。
報道稱,華訊證券董事長周垂富認為,雖然2020年是十分魔幻并且讓全球很多人都感到悲傷惊惧的一年,可是從投資的视点而言,2020年可謂是牛市。2021年,選對投資办法,發掘市場價值。
但此時的周垂富或許已經意識到風險。2020年11月至12月,周垂富在華訊內部會議上,屡次強調,華訊要加強合規和風險浓艳。
2020年12月29日,周垂富甚至在華訊組織一次集體學習。周垂富要求,為加強風控浓艳,強化准则執行,對員工進行剛性約束。對是否存在不合法證券活動景象進行逐項排查,嚴防發生違法違規行為。
最後,周垂富帶頭,首要針對宣傳推廣、銷售資料留存等重點監管領域以及前期外部檢查發現問題,評估展業原則執行情況,提出改進要求,確保整改率達到100%。
通過學習培訓,華訊投資相關人員既感到壓力倍增,也感覺充滿期望。
但華訊的期望很快失败,幾天後,龍崗警方突擊查處華訊投資等四傢公司,對147名嫌疑人以涉嫌詐騙和虛假廣告罪采纳強制办法,其间包含董事長周垂富在內的12名公司高管被拘捕。
大贏傢周垂富剛開始,周垂富在多傢電視、網絡上出現的身份是“大贏傢周垂富”“股博士周垂富”。界面新聞從司法材猜中獲得的信息顯示,周垂富出世於1964年7月,戶籍地為深圳南山,長住福田區。
天眼查顯示,大贏傢於2006年7月建立,周垂富出資942萬餘元,占股86.53%。大贏傢董事長兼總經理為周垂富。
令人意外的是,大贏傢在當時還是官方認可的企業。
公開資料顯示,建立後不久,大贏傢通過“國傢級高新技術企業認定”,成為“深圳市政府認定並重點扶持的高新技術企業和重點軟件企業”。2007到2009年三年間,大贏傢連續獲得深圳市政府高新企業科技研發投入資助。此後不久,大贏傢在重慶、南京、北京等地發展加盟商,業務快速擴張,還獲得達晨創投5500萬元的風險投資。
周垂富任職總經理的吉林省北方萬盛投資浓艳顧問有限公司(下稱“北方萬盛”)為大贏傢供给投資顧問服務。日後跟大贏傢周垂赋有緊密协作的陳操,則擔任北方萬盛的副總。
陳操,1976年9月出世。公開資料顯示,北方萬盛,是具有合法车牌的投資咨詢機構,但2007年未获得證監部門的年檢,2011年,又因遭到證監會行政處罰,證券投資咨詢業務被二度叫停。
此時,周垂富和陳操還在華訊投資一同同事。天眼查顯示,華訊投資建立於2000年11月,發起人兼總經理為陳操,周垂富為股東。日後成為周垂富妻子的李妮,此時也在華訊投資任職。
跟周垂富同時期在華訊投資任職的至少三位高管,也是北方萬盛的高管,日後更是成為大贏傢的高管。2015年,華訊投資在新三板掛牌上市。
當時,大贏傢重點打造一款“股博士”軟件。公開资料顯示,股博士是大贏傢為中小投資者量身打造的,基於股博士金融算法庫、集選股、測股、管股、聊股功用為一體的一站式股票投資浓艳平臺。
時代周報2010年的一篇報道稱,自從大贏傢“股博士”推出以後,遭到股民的熱烈歡迎。從第十萬個評測的產生到第三十萬個評測的增長用瞭一個半月,而從三十萬增長到五十萬用瞭33天,從五十萬增長到現在的一百萬用瞭僅僅29天。
但股民自身的感触跟上述報道卻恰恰相反。自2008年後,大贏傢以承諾帶領炒股票獲高收益為誘餌,高價推銷炒股軟件,讓投資者受損的事情,屡次出現在媒體報道中,引起社會大范圍關註。
其间最為轟動的一個鏡頭是,2010年7月,一位身著“還我血汗錢”T恤的白叟,在深圳大贏傢公司門口,大哭著對媒體控訴,大贏傢的“詐騙行為”。
根據多位受害者的描绘,大贏傢的套路底子為:大贏傢業務員通過大贏傢網站獲得受害者的聯系方法,然後不斷打電話鼓動受害者購買大贏傢的炒股軟件,並聲稱大贏傢是與基金、機構协作,承諾保證收益。
隨後,自稱大贏傢經理級別的人再介入,讓受害者購買大贏傢的軟件,並買入經理推薦的股票。在股票虧損一段時間後,大贏傢客戶回訪部的作业人員再給受害者打電話,詢問股票收益情況,在得知受害者虧損後,會稱專案客戶能够賺錢,並把大贏傢一位“高管”的電話給受害者。高管會在電話中強調,會嚴肅處理之前的員工,還會給受害者補償(申請專案客戶),但需求交幾千至幾萬不等的會員費。
多位受害者稱,他們便是在這樣的話術中,一步一步堕入大贏傢的骗局。一位受害者向媒體供给的錄音顯示,周垂富當時亦承認,大贏傢作业人員在銷售中確實存在違規問題。
大贏傢運營之初,底子通過轉載傳統媒體的報道來豐富網站內容。但遭到多傢媒體起訴侵權。這讓周垂富意識到跟媒體协作的重要性。此後,大贏傢跟當時國內的四大網站——新浪、網易、騰訊、搜狐達成戰略协作夥伴,完结第一批用戶的積累。
此後,以大贏傢周垂富、股博士周垂富為標題的股評,出現在網絡平臺。通過中國證券業協會網站查詢,周垂富當時並不具備任何證券業務的執業資格。這意味著大贏傢並不具備證券咨詢的資格。
雖然周垂富的股博士為假,但他成瞭真实的大贏傢——通過上述手法,周垂富完结資本積累。
更令人不行思議的是,周垂富還别的註冊一傢公司——深圳市海贏融金科技有限公司,再對上述大贏傢的受損者進行行騙。
界面新聞獲得的一份判決書顯示,王新(化名)是大贏傢的一名受損者,他在向大贏傢維權過程中,崔勝娟虛構义不容辞“周景莉”夥同二名男人,冒充中國證監會深圳特派員、北京證監會作业人員、上海證券交易所作业人員等身份,通過手機和QQ聯系王新,稱能够幫他解決關於深圳大贏傢公司欺騙股民的事宜。
王新信以為真,向崔勝娟供给的銀行賬戶轉款18萬餘元。王新發現被騙後,遂報警。警方在深圳抓獲崔勝娟後,在违法东西中發現印章2枚,其间一方形章內容為“周垂富印”,另一圓形章為“深圳市海贏融金科技有限公司”。
界面新聞檢索中國裁判文書網,有多起大贏傢員工因詐騙被判刑的事例。但老板周垂富始終都能安全脫身。
周垂富成為大贏傢的背後,是很多投資者受損。受損人集合維權,此類事情引起社會關註後,周垂富決定把大贏傢改名華股財經,繼續運營。
涉案27億大贏傢改名華股財經後,周垂富註冊建立華訊投資深圳分公司。天眼查顯示,華訊投資深圳分公司建立於2014年10月。華股財經由華訊投資運營。
不久,周垂富拉來陳操作為重要协作夥伴。天眼查顯示,2014年11月,新增陳操為華訊投資深圳分公司股東。半年後,陳操擔任華訊投資深圳分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
這一次,周垂富選擇在幕後掌控,讓陳操站到公眾面前。他們的包裝方法也不僅僅限制在網絡媒體,他們開始制造視頻,跟電視臺协作。
陳操註冊建立江蘇正德昌傳媒有限公司,專門制造、發行廣播電視節目。此後,一檔“股海羅盤”的視頻節目經常出現在電視和網絡上。平頭的陳操,戴著眼鏡,在節目中點評股票。
通過這種包裝,周垂富和華訊投資很快甩掉大贏傢的包袱,从头獲得用戶。據多位受害者描绘,華訊投資的形式跟大贏傢當年的形式如出一轍。
大贏傢有“股博士”,華訊投資則有“華訊股票APP”。結合陳操的股票點評節目,華訊投資在多傢網絡平臺投进“薦股名師”的廣告,避免費領取“金股”為噱頭吸引证戶。
隨後則由業務員將股民拉入薦股群反復“洗腦”,誘導用戶購買“華訊股票APP”會員。
龍崗公安分局的通報顯示,“華訊股票APP”會員收費分四檔,最廉价會員費一年8800元,顺次往上為每年28000元、39800元、128000元。
根據銷售額不同,業務員能夠從中拿到3%至10%的業績提成。高額的會員費,讓華訊投資收獲滿滿。財報顯示,2020年上半年,華訊投資顧問業務收入高達1.69億元。
為講好股票算法的新故事,周垂富建立瞭一傢科技公司。天眼查顯示,2017年2月,深圳華訊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深圳華訊)建立。
和大贏傢一樣,深圳華訊很快獲得政府相關部門的支撑。華訊投資的公開報道顯示,華訊投資旗下全資子公司深圳華訊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憑借雄厚的技術實力和高新效果產業化才能,獲得由深圳市科技創新委員會、深圳市財政局、國傢稅務總局深圳市稅務局聯合頒發的《高新技術企業證書》。證書顯示,頒發日期為2019年12月9日,有效期3年。
龍崗警方通報稱,其實底子不存在算法,所謂的優選股票也是人工篩選,宣稱算法隻是顯得更高端。“其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便是把一些信息數據收集在一同,這些指標我們自己都沒有搞理解,横竖我自己是不會用的。”一名負責APP研發的技術人員稱。
或許是汲取瞭大贏傢的教訓,周垂富此後特別重視輿情作业。周垂富專門在新公司中設有40人團隊的風控公關部門,購買專業的網絡輿情監測軟件,每天監測網上關於新公司的輿情。周垂富對員工強調,制止向公務員、差人、律師、記者等法令意識強的人群推薦產品。
但風控部門終究沒能控制住風險。華訊投資因為一位受損者的投訴,引起龍崗警方重視,遂佈局調查,直到此次被查。
這場風光瞭20年的騙局,終於走到瞭盡頭。